荐读 切片深圳 邓一光书写时代进程中星空体育的个人故事

2024-08-11 11:58: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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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2幅“深圳写生图”,12种不同身份,12段奇遇人生,探索着深圳这座城市独特的灵魂与质感,也开掘出当下城市写作的深邃与宽广。

  鲁迅文学奖获得者、著名作家邓一光日前发布了他的最新中短篇小说集《在龙华跳舞的两个原则》。这部作品以“龙华”为题,细数了深圳改革开放以来的飞速发展与巨大变迁,更书写了在时代进程中的个人故事。

荐读 切片深圳 邓一光书写时代进程中星空体育的个人故事(图1)

  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发源地和经验样板,也是全球化在中国的缩影。邓一光居深十余年,书写了五十余篇“深圳系列”小说,不仅改写了深圳文学在人们眼中的成见,更被当作“现象级”城市写作。十年前,龙华还是尘土飞扬,城中村、工厂云集的关外,如今它摇身变为龙华区,从“福田后花园”变成了“深圳北中心”。邓一光在《在龙华跳舞的两个原则》里,以“龙华”为题,用12张“深圳切片”展现出鲜活的深圳城市风貌。他像波德莱尔漫游巴黎一样观察深圳,在他的笔下,有修车工人、流水线工人、保洁工人,也有问题少女、瑜伽教练、音乐老师、高级技术人才。一个个普通人的真实故事,构成了深圳这座城市的众生浮世绘——这座崭新的城市,究竟包蕴着新移民和异乡人的多少梦想,又将裹挟他们去往何处?

  邓一光在文坛以“硬汉作家”闻名,被文学批评家李敬泽称赞为“中国当代文学中写战争写得最好的作家”,其长篇《我是我的神》曾入围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十强。在居深以后,其书写的数十篇关于深圳的中篇、短篇小说,极富现代意味,呈现出与以往作品迥异的美学风貌,以开阔的文字,纯熟超逸的叙述,在光鲜的城市外表与平凡生活的张力之间书写出人性的丰饶,传达出近距离观照生命的挚情,以直面现实、率性、坚韧的写作征服了众多读者,更获奖无数。

  书中收录的中篇小说作品《你可以让百合生长》,获得获首届柔石文学奖中篇小说金奖、第三届郁达夫小说奖中篇小说奖;《在龙华跳舞的两个原则》获2011年度中国作家优秀短篇奖,《深圳在北纬22°27′-22°52′》获《人民文学》2011年度短篇小说奖。

  腊月二十八早上起来,德林打了三个电话。他其实不想打那三个电话,但不打不行,不打说不过去,就打了。

  第一个电话的时候,德林很紧张。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,他就不那么紧张了。到第三个电话,德林觉得没有什么。有什么呢,不就是打个电话吗?

  德林三天前就打了,子夜时分开始打,但电话打不通,打通了票就没有了。从腊月二十五开始,德林每天都打政府指定的春运订票热线,每天都没订上票,这就是他的运气。

  二十八,打糍粑。今天家里打糍粑了。德林没有买到回家的车票,糍粑只能由家里人打。其他恩施的老乡已经走了,或者决定不走,就留在深圳过年,只有德林没有着落开髋瑜伽动作。德林两年没有回家过年,他应该回去看看老母亲,还有老婆细叶和两个女儿。她们都老了吧?或者长大了吧?但他买不到车票。

  同村的丁绍根是腊月二十五走的,就是德林开始打订票电话那一天。年后用工荒,找工不难,丁绍根在华强北送外卖,不怕辞工。他叫过德林,是搭一辆恩施老乡刚买的车,路上不住店,带几个面包,一瓶水——盒面的味道重,那样一车六个人非憋死不可——一个人只出六百元油钱,加上面包和水,不到六百二十元,很合算。

  二十五,磨豆腐。但德林所在的公司不磨豆腐,员工要走算辞职。德林的公司在万象城,工作是按《劳动法》的条文签合同,用工方代交社保医保,每月薪水能到手一千九百块,挣钱多,找这样的工作不容易。德林觉得不辞为好,他想坚持到大年三十,到那天他再请年休假。

  德林的母亲七十三岁。七十三,八十四,但母亲还没到咽气的时候。德林的哥哥在监狱里服刑。他老是把自己弄到监狱这种地方。上一次是工业电缆,这一次是。嫂子在哥哥第三次服刑后离家出走,跑来深圳投奔德林,让德林给她找份工作。

  “宿舍里有电视、周六日双休、能积分入户那种工作就行。”嫂子指示德林说。那以后她就改嫁了,彻底摆脱了贺家,不再需要德林救济。

  德林不光有哥哥,还有个姐姐。姐姐不断犯癫痫症。她的丈夫去山西背煤,以后就失踪了,再也没有出现,不知是借故逃婚,还是人被埋进小煤窑里,没法出现。

  幸亏哥哥和姐姐没有生孩子,他们生孩子真是犯罪。但母亲不那么想,母亲等着贺家的孙子,她不会咽气。

  母亲跟德林过。不是跟德林,是跟德林家。老婆细叶一直在埋怨,但也没有提出离婚。德林在深圳工作。他不像大多数外来农民工,在关外的流水拉上吃工业废气。德林能挣钱,每月薪水近两千,这和监狱哥哥癫痫姐姐有本质的不同。德林和细叶还有两个孩子。大的争气,考上了咸宁医学院,念护理大专班。小的上初中,成绩平平,迷恋电视选秀节目,迷到每天夜里在梦中泣不成声。

  “大女问,今年的学费能不能一次交齐,问了好几遍。”细叶说,一边背过身去大声喊着什么,电话拨通的时候她正在骂谁。

  “她没说。她带了一个孩子。”细叶说,“别乱想,不是她的。也不是保姆。给人家辅导中考课。她说三十才回家。她问回家能不能拿到学费。她说的是全部的学费。”

  “二女问你给她买了‘爱疯’没有。”细叶没有接德林的茬,“‘爱疯’是什么?她够疯的了,你不要再宠她,疯上房我够不着,够着了也拉不下来。她说,要是排不上队,山寨也可以,先凑合着用,明年再换。山寨在哪儿?你不是在万象城吗?”

  村里搞新农村建设,毁田盖了一色新房,德林这种外出务工人员家庭,属于强行入住户。家里第一批就搬了,钱交了一部分,剩下的催得厉害。家搬了,过去的那些旧家具没法搬,用了几十年,一搬就垮。家里人睡地上,包括七十三岁的母亲。德林的母亲非要做白内障手术,家里根本没有钱,她就闹着要去女儿家。

  “一个羊角风,加一个睁眼瞎,你妈想干什么?你妈还嫌你们贺家丢丑没丢够?”细叶一直说“你妈”,嫁到德林家十九年,没改过口。

  两个人说了很长时间,说得德林心慌。德林挂了电话,喝了一杯茶,去上班。德林到万象城工作以后学会了喝茶,虽说茶叶都是捡公司高管们丢掉不喝的,这个习惯还是不好。

  母亲问他们是不是决定不再生了——生儿子了。细叶为账单和家用烦心。大女儿担心今年的学费能不能一次交齐。小女儿只关心新年礼物。总之,家里四个女人,没有人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过年。

  上午公司管理部开会,讲过年期间“五防”的安全问题,万象委会方面的惩罚标准很严厉,公司也一样。下午下班前,管理部统计过年期间坚持岗位的人头。部长宣布,回家过年的员工,年后重新聘用,能不能聘上,看职数情况。就是说,过年离开的人,年后回来有可能聘上,有可能聘不上。

  德林是杂工组组长,组里六个员工归他管。原来组里不止六个员工。经济萧条那一年,公司裁员三分之一,组里跟着裁,他就是这一年当上组长的。他的工资那一年涨了两成做瑜伽的10种姿势,而且,两个杂物间归他管,他可以在随便哪一个杂物间里打盹,或者干点别的什么。为这个,他打心眼儿里感谢经济萧条。

  部长问德林走不走,德林支支吾吾,没说走,也没说不走。他不想给部长留下坏印象。德林眼里有活,手脚停不下来,工作负责任,对谁都像对亲爷爷,也许他的运气没有那么差,能重新聘上。不过是不是会继续让他当组长,或者让他轮岗,分到别的什么部门,这就难说了。他还是想保住杂工组长的位置。

  趁中午吃饭的工夫,德林给两个老乡和一个熟人打电话,问他们的情况。主要是问能不能帮忙到售票窗口买票。万象城不像关外的代工厂,那些代工厂几万人,十几万人,几十万人,铁路运输部门有专门的售票服务。

  打完电话,德林决定放弃找人帮忙这种想法。没走又没拿到票的,大多情况和他一样,没时间去售票窗口排队买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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